找路人幫忙拍照，誰是著作權人？

有著作權，侵害必究
完成日期  109.10.02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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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常生活都會有的經驗，親友聚會，在餐廳找人來拍照，讓大家都能入鏡。出外旅遊時，找路人來拍照。偶爾碰到很有經驗的，拍得人帥景美，個個都滿意，即是不幸技術不佳，至少人都有入鏡，也是差強人意。

不過，大家可能沒注意，到底這張照片的著作權歸誰？誰可以做甚麼利用？雖然事實上幾乎不會發生爭議，但還是很值得探究其中的法律關係。經濟部智慧財產局曾做過解釋，認為找路人拍照，路人只是主人翁的手足，主人翁才是照片的著作人，這樣的解釋，恐怕有違著作權法第十條之一的「觀念/表達二元論原則」，有待商榷。

著作權法第十條規定，除非有特別規定，否則，著作人於著作完成時，自動享有著作權，不必做任何申請、發行或著作權標示。不過，著作權法第十條之一規定：「依本法取得之著作權，其保護僅及於該著作之表達，而不及於其所表達之思想、程序、製程、系統、操作方法、概念、原理、發現。」亦即著作權法保護「表達」，而不保護「表達」所含的「方法」或「觀念」。這是為避免「方法」或「觀念」被壟斷，不利「方法」或「觀念」的傳承、散布或流通。

照片是著作權法保護的攝影著作，拍照是創作的一種，要拍一張照片，必須在鏡頭裡決定光影、布局、角度及時間點，最後按下快門，完成創作。同一個景物，同一時間，不同人來拍照，仍會拍出不同效果的照片，不同人的不同判斷與執行，智慧的投入就在其中，原創性也在其中，所以，人人就他自己所拍攝的照片，各自獨立享有著作權，不會發生因為內容相同或近似而相互侵害著作權的事情。依此而言，路上的超速照相，屬於機器自動感應，是車子超速的自動記錄，不是人的判斷或決定，無法被認定具有原創性，不能成為著作權法保護的著作。

找人拍照，即使做了光影、布局、角度及時間點的指示，最後下決定及按下快門的人，還是必須獨立判斷而為，而下指示的人，只能說是觀念的指導，並沒有參與完成創作。由於著作權法第十條之一規定，著作權僅保護「表達」，而不保護「表達」所含之「觀念」。因此，指導拍照之人既然只是觀念或方法之指導，不是在特定時間選定鏡頭中所有內容之決定者，就不會是照片的著作人，反而是按下快門拍照的人，才是照片的著作人，在完成拍照的那一霎那，就自動就這張照片享有著作權，能夠主張是著作人，並享有著作財產權。事實上，主人翁找不同路人來拍照，作相同的囑咐，拍出來的照片，依舊會有很大的差距，同一路人連拍數張，都可能拍出不同效果的照片，尤其主人翁一顰一蹙的表情，豈是人人都能抓得精準，早年相機底片廣告的「他傻瓜，你聰明」，說的正是使用傻瓜相機拍照者的智慧判斷。經濟部智慧局說路人只是主人翁的手足，顯然過於簡化創作過程原創性的複雜度，認為路人完全沒有自己的判斷餘地，並不符合創作事實。

負責拍照的路人對於這張照片享有著作人格權及著作財產權，至於這張照片是以哪一部機器拍的，能不能得到檔案或底片，都與誰是著作權人無關。接下來的問題是，照片裡的主人翁可不可以使用這些照片，他與拍照的路人又是甚麼法律關係？

路人用主人翁的機器幫忙拍照，拍完將機器還給主人翁，這當中發生了委任關係。由於雙方通常不是員工與雇主的關係，也不會有花錢請路人拍照的對價關係，就無從援引著作權法第十一條的受雇人職務上著作，或是第十二條的出資聘人完成著作關係。路人仍是著作權法第十條本文的著作人，於著作完成時，自動享有著作權，則找路人協助拍照的主人翁，要如何才能自由利用該照片，成為後續的難題。

經濟部智慧財產局函釋的解決方式，採最簡單的說法，就是使路人成為主人翁之手足，讓主人翁成為路人所拍照片之著作人，以為所有問題都可迎刃而解，但這樣的解釋卻完全抹煞了路人拍照時，對於鏡頭中之光影、布局、角度及時間點的獨立決定，迥異於主人翁啟動自動拍照系統之作法，並不可取。

雖然路人依據著作權法第十條本文，對照片享有著作權，但路人從來沒有想過要去主張這張照片的著作人格權或著作財產權，甚至可能根本已經不把這次的拍照放在心上。這張照片之著作權歸屬，將引發兩種可能的解釋，一是路人同意將著作財產權讓與主人翁，一是路人同意主人翁可以任意使用他的照片，而路人自己不會再利用或授權他人利用，前者是依據著作權法第三十六條的著作財產權之讓與，後者是著作權法第三十七條第四項之著作利用之專屬授權。無論是哪一種解釋，主人翁在自行利用或再授權他人利用這張照片，法律上應該沒有問題。在著作人格權方面，雖然著作人格權依據著作權法第二十一條規定，不得讓與，但至少可以確認，路人自此不會再出面要求主張行使著作人格權，可以被認為路人與主人翁雙方有「不行使著作人格權」之約定。

找路人拍照，是生活上再普通不過的行為，從沒聽說過哪一個路人事後回頭與主人翁爭執著作權議題，但其中所牽涉的著作權議題，其實很複雜。作為一個路人，若偶然遇見名人要你協助拍照，而你又想對幫忙拍照的照片主張著作權，反而可能要先與主人翁言明，否則，現實上很可能會被自動地認為不能主張著作財產權或著作人格權，至少，著作權專責機關的錯誤解釋是這麼認為的。

附註

經濟部智慧財產局109年5月28日電子郵件1090528b號函釋

一、依著作權法規定，文學、科學、藝術或其他學術範圍之創作，如符合「原創性」(未抄襲他人著作)及「創作性」(具一定的創作高度)等要件者，即屬受著作權法保護的著作。就照片而言，攝影者在拍攝時如針對選景、光線決取、焦距調整、速度之掌控或快門使用等技巧上，具有其個人獨立的創意者，其拍攝之照片始屬攝影著作而受著作權法之保護，先予說明。
二、所詢委請路人協助於景點幫自己拍攝的照片，拍攝者有無創意之投入而符合上述攝影著作之要件?受委託拍照的路人是否即為創作者?均屬於事實認定問題，尚難一概而論。又若受託拍照的路人是依照您所安排的構圖，如光線、人物大小、背景及角度等加以拍攝，通常該拍攝行為將可視為您手足行為的延伸，故該照片的著作人仍是您本人，因此後續將照片分享社群等著作利用行為係屬自身權利的行使，不會有侵害著作權的問題。